滢是什么意思解释(滢是什么意思取名字)

7.原来女神和女汉子竟是这样不同

来年春天,在我的久久期盼下,张滢终于踏上了北上的绿皮火车

一大早,我激动得跑去车站接她。那天清晨,稀薄的流云低垂在铅灰色的远空,太阳有时露出面庞,嫣然一笑,有时又躲藏起来,为云朵镶上一条亮闪闪的金边。

雨点时落时停,滴滴答答,像极了我等待中的纷纷乱乱的心情。

张滢来了,一下车便远远地朝我招手,我以为接下来会是一个“情深深雨蒙蒙”式的健步飞奔和忘情熊抱——可她只是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,从容地在背包里掏出了一柄嫩绿色的小伞,用力撑开,走过来罩在我的头顶。

“都下雨了,还这么傻等着啊?”

“咦?你说这把伞——像不像一顶绿帽子?”

“哈哈哈。”

张滢笑得花枝乱颤,她走近了我,皮肤白得耀人眼睛,带着江南的氤氲水汽和青青芳草味,像天空中那朵镶着金边的云,将我周身照耀。

“累吗?”我问。

“整宿没睡。”她说。

“我也是。”

“我们先回学校吧。”

一入校园,我立马像只骄傲的鸭子,把细脖子抻得老长,四下寻找着熟人。“快看呀,快看呀,我女朋友来看我了,你们快看呀……”虽然不敢喊出声,可我心里早就吹起了一只嘹亮的小喇叭。

可惜,由于时间太早,校园里还静悄悄的。我一路扫视了几大圈,一个认识的同学也没碰到。直到我俩撑着小绿伞,走到学校的核桃林时,我才看见王小丁戴着耳机,双手斜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,迎面走过来。

她才晨练完,脚步轻盈,走路生风,看样子刚刚吃过一根棒冰,短木柄还咬在口中。鹅黄色的训练衫被她系在腰间,仿佛英雄打虎归来,新得了一条紧致的虎皮裙。

走近时,她并没有和我讲话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用一个浅浅的微笑和我擦身而过。

“叮咚。”

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,竟跳出一条王小丁的短信来:

“学长,你的小姐姐真好看啊。”

“那个酷酷的女孩是谁?”张滢忽然问我。

“一个学妹。”

“她笑起来真好看。”

“咦,她也这样说你的。”

我把手机拿给张滢看,心中暗喜。

“咦,雨已经完全不下了。”张滢说着,接过我手中的伞,“我收起来吧。”

她收伞的动作十分奇特:一只手握住伞柄,另一只手却拉不动伞骨。于是,她用伞把抵在自己的肚子上,双手向下拉拽伞骨。一边拉,还一边喊“咦——咦——咦——”,好像在给自己加油打气,可爱得要死。

“你们江南人都这样操作的吗?”

“怎么啦?”

“明明是小姐收伞,愣是做出壮士剖腹的感觉。”

“哈哈,我收好啦,给你。”

那柄绿伞回到我的手中。我忽然想起来,很久之前,王小丁拿来一支雪糕,我刚说要分着吃,她便一掌猛劈下去。雪糕应声开裂,冰碴子闪着艳光四下飞溅——真是“女汉子力”爆棚。

原来女神和女汉子竟是这样不同。

我和张滢是一年前在一次文学大赛上认识的。那会儿我们都在“榕树下”文学网写稿子,适逢网站组织文学大赛,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,一口气写了三篇长诗和一篇小说投了过去,结果诗歌拿了青春组的二等奖。我从获奖名单里挑了几个名字好听的作者,发邮件去问好,准备以文会友。

第一个给我回复的就是张滢,她是青春组的一等奖作者,这让我对她有着天然的好感。互相发了几封邮件之后,我发现这女孩和我一样,都在读大学一年级,都是学理工科的,都对文学着迷不已。她还是班里的团支书。我厚着脸皮要了她的宿舍电话,拨过去,一听声音:满口吴侬软语的甜糯——我心里顿时凉了一半。

经验告诉我,声音好听的妹子,必然不美丽;讲话沙哑干涩的,往往水灵可人,比如张曼玉张柏芝张雨绮……况且张滢也姓张。唉……“张氏定律”破不了的。

电话里,我支支吾吾地说:“我呢,不善言谈,咱们还是写信联系吧,顺道互相寄个照片好不好?”

一周后,收到张滢的来信,我紧张地拆开信封,抽出照片——出乎意料地清秀:白皙的面庞如宁静的雪野,浅浅的酒窝像飞鸿偶然点落的印痕。

于是,我迫不及待地又拨通了张滢的电话。

我说:“姑娘,你是写诗换来的,请让我继续给你写诗吧。”

那年月,青春期的激素水涨船高。一张照片上妩媚的二次元微笑,就能在少年心事里掀起巨浪惊涛。我很快过上了废寝忘食的写信生活:在自习室里写,在模拟电路课上写,在二食堂油油腻腻的桌子上写,在熄灯后的宿舍里点着蜡烛写,在张信哲“怀念你柔情似水的眼睛,是我天空最美丽的星星…… ”的歌声里写。

我写一封3000字的长信,张滢就回一封5000字的,我再写一封8000字的,张滢就回一封10000字的,还随信附带一张毛笔字过来。我宿舍里的三哥说:“苏秦啊,你要把写信这劲头用在学习上,肯定能考全年级第一,拿特等奖学金。”就这样写写写,我把“张姑娘”写成了“女朋友”,写写写,直到迎来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。

那会儿,我刚领了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二等奖和省赛一等奖的奖金,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做土豪的感觉。我迫不及待地买了南下的车票,直奔张滢的学校。

可惜天公不作美,天空就像被捅漏了似的下着瓢泼大雨,为我们的初次见面平添了太多“湿意”。我哆哆嗦嗦地等在张滢学校湖边的亭子里。雨水从四面扑打进来,涌流在我的脚下。饥寒交迫中,我止不住地向道路两侧张望。每一个匆匆的路人,都仿佛在我的波心抛下一枚石子,激起一簇水花。

终于,我远远地看到一个撑伞的女孩。是她,一定是她!她穿着淡蓝色的一步裙,从雨帘中迤逦而来,皮肤白得发光,像一朵因为浸润了太多水汽而落入凡间的云。

我的心脏骤然狂跳成一台嗒嗒作响的电报机

“苏秦?我刚去洗衣房里取回来的,你快擦一擦。”她从斜挎的袋子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被,径直递给我,仿佛多年老友似的,毫无生分。

“啊?”

“等急了吧?”她从背包里,又掏出三个包子来。

“不急,不急。”热乎乎的包子馅儿一股脑儿跳进我的嘴巴里,烫得舌头直打卷,“哎呀,你怎么确定我是苏秦的?”

“你个子那么高,我老远就看到你站在这里东张西望啦——真是一点也不老实。”

“呃……”

张滢笑起来,浅浅的酒窝倏然绽放,比照片上还要好看。

“好吃吗?我平时特别喜欢吃这家的牛肉包。”

“超好吃啊,就是有点烫。”吃罢牛肉包,我抖开毛巾被,一把将自己裹成了一个邮筒,忽然,心中漾起一股暖意。那个给我写了无数封长信的女孩就站在我的眼前,而我终于看到了她从前邮寄信件时嘴角轻扬的样子。

“刚刚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你啊……每个人都好像你啊……”我有点语无伦次了,“哎呀,今天的雨好大呀!”

“是啊——刚刚我查了天气预报,这三天一直要下雨的。”

“糟糕……我来得真是太不凑巧了。”

“不是啊。其实——我们可以坐车去别的地方走一走。”

“啊?可是今天才周四,你走得出来吗?”

“别的课都可以让同学代打卡的,就是C语言要上机操作,得记一次旷课了。”

“没事,这个我来搞定!走,带我去你们机房看一看。”

张滢将信将疑地带我来到学院的机房。我先登录教学管理系统,把下节课的课堂练习替她全部做好,保存妥当,然后给课堂点名系统装上了一个可以破坏时间轴的木马程序。

“好啦!下节课老师点名时,电脑会黑一下屏,等到他再开机的时候,你的课堂作业就会自动提交啦。”

“哇,你好熟练啊!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信里那个自称‘品学兼优,奋发向上,为了集体荣誉,忙得顾不上吃饭的好学生’苏秦啊?”

“这……当然是我喽。我知道你10岁时第一次参加作文比赛就获奖,从此迷上了写作;高考时志愿填报了‘应用心理学’,却阴差阳错地被‘机械设计’专业录取;入学评选班委时,因为天生丽质,又是全系的最高分,所以高票当选了团支书;上个月你们宿舍老大被隔壁班的男生表白了,收到了一大束蓝色妖姬,你说超级羡慕;昨天我上火车前你发短信过来,你说自己幸福得像浮在春风里的一朵云……”

“好啦,好啦,我相信是你啦——你可比照片上看上去高多了,刚刚跟你走在一起,好有压迫感啊……”

“这个……”

“所以要多多创造走在一起的机会,才好习惯嘛。”张滢捻动着纤细的长发说。空气忽然沉默了,而我心脏又开始嗒嗒地发电报了。

我和张滢一起去找了做校园旅游生意的师姐,报了当天下午去庐山的散团。火车上,她望着窗外如兽脊一样此起彼伏的远山,忽然问我说:

“苏秦,写庐山的古诗词里,你喜欢哪一句呀?”

“嗯……天应不许人全见,长把云藏一半来。”

“为什么是这句呢?”

“云藏山隐,欲见还休——说的正是初爱萌动的感觉啊。”

“其他的还有吗?”

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——像极了当局者迷的爱情。”

“啊?还有别的吗?”

“美景一时观不尽,天缘有份再来游。虽然有缘相见,却还是有说不尽的相思,期待再相逢……”

“好啦,好啦,我怕了,不问了。你真是个夹带私货的高手啊!苏秦,你在你们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异性朋友啊?”

“没有。干吗问这个?我只认识同班和学生会的几个女生。不过我所有的同学都知道,我有个天天在写信的女朋友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这次我们从庐山回来,我也带你见见我的同学吧。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

因为是淡季,庐山上游客很少,旅行社强行把我俩转入了一个大妈团。当然,入住酒店时,也没能幸运地撞上“只有最后一间房”的好事。

在山上的三天里,我俩每天跟着十几个叽叽喳喳的大妈兜兜转转,乐呵呵地帮大妈们摆造型、扛背包、拍照片。大妈们年纪虽长,却行动矫健,舍不得错过通票上任何一个景点。于是我一路被大妈们强拖着,在含鄱口三叠泉五老峰白鹿洞书院之间急行军。走得小腿肚子都细了一圈,也没有找到一个和张滢独处的机会。

最后半天,张滢执意从旅行团里逃了出来,拉着我在牯岭街上一路闲逛。山间云雾蒸腾,美若仙境,张滢在一个卖扇子的摊位前停了下来。

“师傅,扇子多少钱一把呀?”

“20块。姑娘,留个纪念吧,扇子背面有三叠泉的风景画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“要不要在扇子背面用你的姓名作首诗,只要再加50块。”

这是个好主意啊!我正琢磨着用“滢滢一水间”凑出一首绝句,却听张滢问道:

“师傅,我可以自己在上面写字吗?”

“可以啊,自己写不加钱,还收你20块好了。”

“好啊,谢谢师傅。”

张滢轻快地挽起衣袖,露出白藕般细长的手臂,捏起一旁的毛笔,写下一个“畅”字。

“好字啊!”卖扇子的师傅禁不住大叫一声。这一声喊,让旁边的游客也围了过来。

张滢不动声色,又稳稳地写下一个“怀”字。

众人旋即发出啧啧赞叹。

张滢轻轻拨开垂在两腮的长发,用笔尖点动墨汁,一气写下“观”“远”二字。然后,迅速在落款处题上了一个小小的“滢”字。

“好工整的小楷啊!”一位游客称赞道。

“献丑了。谢谢大家。”张滢把折扇递到我的手中,“帮我拿一下。”

“师傅,给您钱。”

“不,小滢,我来吧!”

“苏秦,小心拿稳,会跑墨的……”

听到她的话,我立刻小心翼翼地把折扇捧在手中,再不敢上下乱动,眼睁睁地瞅着她把钱掏了出来。

“我……我不要你的钱了。姑娘,你的字真好看,你再写一个扇面留给我,这把就送你们了。”

“不敢当啊,字是小时候爷爷教的。谢谢师傅啦。”

张滢拿起旁边的一把折扇,在风景画的背面不慌不忙地写下一句:

“美景一时观不尽,天缘有份再来游。”

写罢,我俩相视一笑,莫逆于心。真没想到她会留下这句诗,就算是为我们将来故地重游埋个念想吧。

张滢从我手中把扇子取了回去,指着题字,慢慢说道:

“苏秦——这个‘滢’字,在古文里是小流清澈之意,正应和了扇面上这幅庐山三叠泉画。这把扇子送你,让我们一起畅怀观远,愿张滢在未来也能成为你心中的一眼清流。”
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她讲得落落大方。四周的游客不约而同地响起掌声,我像领奖状似的,虔诚地从她手中接过扇子,脸上一时火辣辣的,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归程的火车上,我默默地计算着这次出行的花费和结余。

“小滢,我还有一些钱,我们请你的同学吃顿饭吧。”

“这次就算了吧……”张滢喃喃地说,“大伙确实挺想见你的,不过我觉得还是下次比较好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班长昨天发短信给我,问我啥时候能回学校。”

“啊?难道是上课点名被发现了?”

“嗯。那天上课,老师一点名,机房的电脑就都黑屏了,再开机之后,所有的人当天的课堂练习全部提交完成了。老师让大家坦白交代是谁干的,当然没有人承认了。老师一怒之下,就告到辅导员那里,给每个人记了一次‘缺课’。”

“呃……不,不好意思啊……我那天有点着急,本来可以做得更稳妥一点的。”

“看在团支书一直尽职尽责的面子上,他们这次没把我供出来。班长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,他说他想带着全体班委请你喝顿酒。”

“这么说来……这次还真的有点不合适了。”

“回吧。苏秦,下次我到北方来看你好不好?”张滢拨弄着长发问道。

“当然好!我从今天开始就盼着你来,到时候我会幸福得飘起来的。”

因为这个承诺,张滢终于来到了我的城市。那天,我在学校招待所安顿好她,仍觉得眼前的一切来得不真实。

我嘱咐她再睡一会儿,便独自跑回宿舍,去取先前准备好的洗漱用品。同学们刚刚起床,我的床铺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,里面竟然装着几个花花绿绿的方盒子:

冈本杰士邦杜蕾斯、毓婷、妈富隆……

“这是哥几个的一点心意。”三哥从被窝里探出了头。他揉着眼睛在枕头下踅摸了一阵,摸出一个塑料瓶,上面赫然写着:六味地黄丸

“这个你也拿着!效果不错的,我一直在吃,来,三哥疼你……”

“三哥你误会啦,我不是那种人。”

“什么误会?苏秦,你以为人家姑娘坐一天一夜火车跑到学校来就是为了跟你写写诗、对对联啊?太天真了吧,弟弟!”

“哎呀,真不用啦。拜托今天早上点名替我撑一下,谢谢三哥。”我拿了准备好的洗漱用品,匆忙走出宿舍,直奔招待所。

张滢仍熟睡着,看样子是累坏了。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,白净的面庞恬然不动,只有睫毛偶尔微微震颤,像是梦的涟漪。我下意识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,李佳岩却在这时打来电话:

“苏秦,在哪儿啊?赶紧回来,回宿舍,越快越好。”

“啥事啊?”我压低声音。

“本来是想通知你一件好事的,结果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,你快点赶回来,被宿管阿姨发现就不好啦。快点啊!”

“不该看到的东西?”

“嗯哪,赶快回来吧。”

李佳岩的语气不容置疑,我只好又匆匆走出招待所。

待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楼时,李佳岩已经双手叉腰地在楼道口等我很久了。

“团委让我通知你,全校学生干部综合评定的成绩出来啦,你这次排在了第一名。”

“噢——”我长舒一口气。

“学校推荐你这周日去团省委参加演讲答辩,准备竞选全省优秀学生干部。”

“就这事啊?”

“唉!没空跟你闲扯啦,你快去你宿舍看一看——要是被宿管阿姨发现了,你这次评优就要完蛋啦!”

我跟随李佳岩快步走回宿舍。哥几个都已经去上自习了,宿舍门紧锁着。透过玻璃窗里,我看到自己的床铺上面,一根塑料绳赫然吊着七个气球——哦,不!是七个灌满水、鼓鼓囊囊的安全套,仿佛七个随时都会呱呱坠地的葫芦娃。在春日明媚的阳光里,它们剔透晶莹,摇摇欲坠。

这是有多少深仇大恨啊?!我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,打开房门,和李佳岩疾步冲上去,去摘这些“葫芦兄弟”。

“佳岩,幸好你及时发现了。辅导员要是看到了,非得弄死我不成。”

“那可不,得弄死你好几回。”

第五个“葫芦娃”还没摘下来的时候,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。一个膀大腰圆的宿管阿姨母夜叉一般从天而降。

“你们俩又逃课,是吧?”

“哦,不不不——我们……我们俩把作业落宿舍里啦……”李佳岩红着脸,支支吾吾地猛挡在宿管阿姨面前。

“让我看看宿舍卫生做得咋样,闪一下!”宿管阿姨不由分说,伸出粗壮的大胳膊,挑门帘似的,一巴掌将干痩的李佳岩扇得老远。

情况紧急,来不及多思考了,我拉开被子,将灌满水的安全套一股脑儿按在里面,恶狗扑食一般趴在被子上。

谢天谢地,安全套爆裂的声音并不太大。很快,汩汩水流洇过被子,浸湿了我的肚子和大腿,竟然有股清凉的快意。

“一早起来就拉肚子。哎哟……哎哟……”我捂着被子,假装疼得打滚。

“你们俩给我听好了——完事了赶紧去上课啊,别整幺蛾子。”

好在,宿管阿姨并不纠缠。

等她走出老远,我才缓缓爬起来,掏出手机给宿舍的三哥发了条短信:

“你们真是忒狠了,要是宿管阿姨发现了,非得给我个全院通报批评不可。”

三哥迅速回复:

“我们可没想那么多啊。就是想给你看看,那玩意儿里面能装那么多水,结实得很,你放心用就是啦。”

“差点被你们害死。”

“对了,你给张滢买的新毛巾里,我也塞了一枚‘杜老师’,三哥爱你,祝你们幸福。”

糟糕!要是给张滢看到了,我可就百口莫辩了,我夺门而出,急步冲下楼,抄近路穿过学校的核桃林,一口气跑上招待所的三楼。门开了,还好,张滢仍睡着,我屏住呼吸,按捺住胸口强烈的心跳,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,在毛巾里翻出那枚安全套,捏在手中,刚准备出来缓口气,却看到张滢揉着惺忪的睡眼,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。她痴痴地望着我:

“苏秦,你的裤子怎么都湿了?”

“我……我刚在卫生间里……”

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?”

“呃……是杜蕾斯——我说是同学送我们的,你信吗?”

8.老爷们儿决不能在姑娘面前掉链子

张滢最终并没有陪我一起参加那场竞选。

那一周,我每天被学生会各种活动牵绊得脱不开身。因为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全省优秀学生干部的竞选演讲答辩,我不得不从这金贵无比的相聚时光里抽出空来准备演讲稿。

周六上午,我怕张滢陪我在图书馆写稿子太无聊,就让她自己出去闲逛一会儿。

不久,图书馆大厅的钢琴忽然响了,我踱出教室,不出所料,弹琴的正是张滢。那架钢琴自我入学时就摆在大厅的壁镜前。三年来,只有保洁阿姨偶尔擦拭。我一直以为那架钢琴只是一件装饰品。不知不觉中,我踱开步子,轻轻走到张滢身后。

壁镜映照出她白如雪野的面庞。从指尖弹跳而起的琴声,像回旋的雨点似的,从半空洒落。脚下的地板,也仿佛化身为一泓湖水,在雨点触碰的刹那,腾起轻薄的气泡。时光在那面闪着银光的镜子里静止,只有穿堂而过的微风,轻轻掀起她的发梢。

我正想问张滢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,怎么这么好听?雨点似的琴声却戛然而止。

“苏秦,预祝你能成功当选。”张滢望向我,莹白的脸上泛出浅笑,“我已经想好了,我还是提前返校吧。”

“啊?真的不陪我一起见证生命里的伟大时刻了吗?”我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“不了,我还没有想好——不想贸然出现在你的同学面前。你要是竞选上了,别忘了第一时间要飞到我身边。”

张滢一向很有主见,我虽然有点失落,想再挽留她,可看到她决心已定的样子,只好轻声说道:

“在江南等我吧,等忙完竞选的事,我会尽快来看你的。”

第二天清晨,张滢毅然搭上了南下返校的火车。她说这次带来的钱没有用完,临走时便顺手买了个“范思哲”的钱包送我。

我问:“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照片放在里面。范思哲,谐音就是茶饭时必思念着?”

“呃……”张滢露出惊鸿一现的酒窝,“你这解释里又夹带私货了——我是看你钱包都破了还舍不得换。你呀,要对自己好一点。”

我微笑着,目送她登上火车,耳畔仍回响着那雨点般的琴声。

送走了张滢,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宿舍,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还算平整的白衬衣,套在身上,便直奔团省委活动中心。

各个学校参加演讲答辩的学生干部已经来了不少。教师团、亲友团、啦啦队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报告厅。站在后排的刘大云,刚剃了个光头,油晃晃的大脑袋在白炽灯下闪闪发亮,十分醒目。李佳岩和学生会的十几个同学就沐浴在他的光辉下。王小丁也在,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红色运动衫,胳膊伸出老长向我挥舞,像在人海中竖起了一面旗帜。

我兴奋地挤过人群,拾级而上。

就在这时,我的衬衣纽扣挂住了一个同学的背包,啪的一声,纽扣硬生生地被挂掉了。我在地上踅摸了好一阵,才在墙角把它捏起来。

“苏秦,你咋才来啊?让大家等那么久。”刘大云说。

“怎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啊?我已经代你抽好签啦,你是第十七个发言。”李佳岩说。

“没事,稿子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。”我说。

“别急啊,还有的是时间——苏秦学长,我带你去外面精神精神,走吧。”不由分说,王小丁扯着我的背包便向外走。

“千万别迟到啊——大家都盼着你给学校争光呢。”刘大云拍着油亮的脑袋,把“争光”二字念得特别响亮。

走出团省委活动中心的大院,王小丁带我径直走向一个煎饼馃子摊。

“老板,来俩鸡蛋多少钱?”

“小丁,我不饿。”

“哼!谁说是让你吃啦?”

王小丁并没要煎饼,只买了两个生鸡蛋,又拉我去了旁边的小超市。

“老板,来两罐红牛,要冰镇的。”

“小丁,你要干啥?”

接过老板从冰柜里拿出的红牛,王小丁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水杯,倒空了水,把两罐红牛灌进去,然后拿出鸡蛋,在桌子角上一磕,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蛋壳,轻轻一搓,接连将两个鸡蛋打了进去。

“喝掉它。”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迅速补充体力的偏方啊。我们打大运会时,比赛前都喝这么一杯,老管用了。对了,喝前摇一摇。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“放心吧,味道不错的。特意用了冰镇红牛,有缓释的作用,一会儿轮到你上场,效果正好能发挥出来。”

“这……真的有用吗?”

“赶快喝了它。”王小丁双手捧住自己的杯子,上下晃动了几次,递到我手里。

老爷们儿决不能在姑娘面前掉链子,这是我一贯的人生准则。

我接过水杯,屏住呼吸,仰起脖子,咕咚咕咚将红牛冲蛋一饮而尽。说来真奇怪,冰凉的液体灌入腹腔,一股热潮便直冲脑门,我的脸上火辣辣的,浑身上下热血蒸腾,感觉连头发梢都要翘起来了。

“壮士!”王小丁双手抱拳。

“好说,好说。”

“这种剂量,我们一般都是三个人喝的……”

“啊?你早说啊——那么腥的味道。”

“你是九尺长人嘛,当然要加大剂量。”

“嗝儿——”我翻出一个鸡蛋清味的饱嗝。

“哎呀,你的发型看上去乱乱的。”王小丁顿了顿,转而对超市老板说,“麻烦再来一瓶矿泉水——要冰的。”

“你又要做什么?”我问。

“给你的头发定个型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来,低一点,我把水倒在你手上,洗把脸,精神一下。”

我俯下身子,伸出双手,王小丁箭步跳上一旁的石阶,将矿泉水缓缓倒入我的手掌。我迅速涂抹在脸上,忽然,一股冰凉的液体直灌我的头顶。

“哎呀,你不要乱动,把头发湿一下,我给你弄个造型出来。”

“好的,好的。”

冰镇矿泉水和红牛冲蛋激起的热浪,迅速在我的头顶引发了冰火相融的奇特体验。就在此刻,十根手指插入我的发丝,开始了一阵密集的抓挠与撕扯。

“哇,你干什么?”

“好啦,好啦,别乱动——现在的发型看上去酷酷的了。咦……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?”

“是吗?我觉得已经不能再好啦。”

“你衬衣中间的纽扣怎么少了一颗?”

“刚才在报告厅的时候被挂掉了。”

“怪不得看上去很别扭。”

“小丁,你会钉纽扣吗?”

“呃……这……这不是问题啦。”

我把口袋里的那枚纽扣递给王小丁。谁知她接在手里,打开书包,飞快地放进自己的笔袋中,然后掏出一只黑色水笔,微微蹲在我的面前。她用手指腹垫在衬衣背后,在我的衣襟外的扣眼上迅速画出一个黑色的实心圆来。

“完美!”

“你这是……”

“扣子以后再帮你钉,时间紧迫,我只能先画一个出来啦。”

“这……这真的也可以吗?”

“放心!评委们离得远,看不出来啦。你上台别忘了,腰杆一定要挺直点啊。”

“OK。”

赶回报告厅的时候,第四个同学刚刚开始演讲。李佳岩说:“出去了二十分钟,简直脱胎换骨,王小丁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?”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,红牛冲蛋的威力缓缓释放,我的脸上涌起一层层热浪。

发梢上湿答答的水珠已经干了,衬衣外黑色的“纽扣”也足以以假乱真。没人发现王小丁留在我身上的小秘密。那天,整个演讲过程十分顺畅,前排评委频频点头,更增加了我的勇气。在镁光灯的照耀下,我的双颊不再红热,语速渐渐慢下来,台下也不时响起阵阵掌声。我知道,我一定发挥得还不错。

演讲结束后,王小丁第一个跑过来祝贺我。她说我除了起初语速略快之外,手势、眼神和表情都显得特别自信,和我头顶飘逸的发型十分登对。说到一半时,她看到有省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我们学院的学生,便快跑了过去。

几天后,我在学校二食堂的电视上看到这段采访报道。当时有些后怕——幸好那天王小丁跑去了,不然真是要闹出大笑话来。

电视里,我院的新生对着镜头一脸羞涩。记者问他:

“同学,你们的学生会副主席有什么让你特别佩服的吗?”

他支支吾吾地回答:“呃……呃……我们副主席人特别实在,干活实在,学习实在——那个喝啤酒也很实在啊。”

记者见王小丁跑了过来,便将镜头对准了她。王小丁淡定地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齐刘海,说道:

“我们学长人不错啦,做事不死守规则,又能坚持公正……”

这话着实让我开心了好一阵。此后多年,白衬衣上掉落的纽扣再没有钉上,而王小丁新画上的那一枚,我也一直没有清洗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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